流浪中的活佛 (之三)

流浪中的活佛 (之三)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那个小黑屋里又怕又难过,非常地想念我的妈妈。我卷缩在角落中,反省到底是什么样的因果,去一趟岗仁波齐遇到了如此多的障碍。


到了第二天,尼泊尔的边防军人放我出去了,让我回到尼泊尔境内。最后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太简单,非常地伤心,于是我决定回到印度的城市,想办法拿到相关的文件。想去岗仁波齐,想去西藏的愿望依然如故,而且更加强烈,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岗仁波齐朝拜。

本来流浪修行期间打算不跟任何认识的人联系,可最终实在没有办法,我向认识的一位住在马来西亚的活佛朋友苏曼迦旺求助,告诉了他我当时的困境,于是他邀请了我去马来西亚,在马来西亚找人帮助我办理相关的文件。

经历了几个月的折腾,终于可以去梦寐以求的圣土了,心中充满无限的期待,也对苏曼迦旺活佛充满感激。当时深深地觉得,只要坚信梦想并付诸于行动,多大的困难都能被克服。

20109月份,我从吉隆坡出发来到了北京,转机来到了西宁。在西宁火车站,我身上有两个大包,装着一些厚衣物和书本,还有爬山用具、相机、帐篷等,可是早上在车站吃早餐时,一不留神发现身旁的一个包丢了,着急地望向四周,看到有个人正拿着我的包逃跑,我立马不顾一切地跟上那人,想把我的包拿回来,结果没追上那个人,反倒回来发现另外一个包也被盗走了。当时生气地无法自拔,心脏快速地跳动,呼吸加重, 还诅咒了小偷,想哭但哭不出来,心口堵住的感觉。大概持续了有十几分钟,后来平静下来,想到自己作为一个学习佛法的人却变得如此诅咒他人,愤怒真的会突然改变一个人,自己20年以来学习的知识当时一下子空白了,反省之余我也意识到了丢去的东西是回不来的。庆幸自己的护照和钱包还在身上,于是我在心中原谅了偷盗的人,并祈福希望我的东西能够帮助到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当成了一次捐献,就这样一下子舒心了很多。

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发车的时间快到了,我赶紧跑去候车的地方,庆幸赶上了火车,走进车厢里,终于安心地坐下来了。

从西宁我有机会搭乘了全世界海拔最高的火车,沿着青藏铁路一路从车窗欣赏沿途的风景,真是太美了。以前在尼泊尔和印度时,听说过西藏的风景非常的独特,也见过一些照片,但是自己亲身体验时,感觉还是那么的震撼,完全将早上遇到的困难抛到九霄云外了。途中看到的可可西里,茫远辽阔的黄褐色土地上披着矮矮发黄的植被,远处出现几只藏羚羊,于是火车里瞬间热闹了起来,当时乘客们包括我自己激动不已的场面如今都历历在目。

天空的颜色是非常纯正的蓝,云也是纯正的白,想起小时候吃过的厚厚的棉花糖,刺眼的阳光下白茫茫的雪山反射出光芒,还有翠绿翠绿的青海湖,真是难以置信的大自然的颜色。沿途看到牦牛时乘客们也都激动的欢呼起来,我也很激动,因为这也是我此生第一次看到牦牛。

随着海拔越来越高,车厢里变得越来越安静,因为高原反应来了。从小在尼泊尔和印度长大,我也从来没有去过这么高海拔的地方。当时感觉头有些发胀,晕晕的,但我还是坚持坐在车窗处看风景,因为实在不想错过眼前梦寐以求的美景。那时心里真的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个人生中很重要的任务或者说是梦想。

到达了拉萨火车站,去青年旅舍休息,第二天很早起床去朝拜布达拉宫,眼前壮观的景象令我惊叹,当时都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在湛蓝的天空下,白色的佛殿,红色的佛殿,黄色的佛殿,高高的耸立在一座山上,阳光的笼罩下布达拉宫是金黄色的,宫殿有十几层,有无数个窗户,还有无数个台阶沿着山坡排下来。攀登到高处刚好是朝阳升起的时侯,拉萨城的上方被薄雾笼罩着,像是仙境。藏人清早起床都要烧香拜佛,大家嘴里念着咒语,转着经筒,捻着佛珠,匍匐朝拜,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他们的节奏,那种被佛法的氛围浓浓包围的感觉像是来到了真正的净土,幸福又温暖。


在朝拜大昭寺的时候我心里祈福着佛像能跟我说话,因为小时候看到高僧大德的传说中,有些修行者和佛像对话的经历。

虽然当时的拉萨已经是一个非常现代的城市,但是藏民的宗教生活依旧非常的浓郁,每天排队进寺庙的队很长很长,每天大昭寺前有好几百人拥挤在一起,五体投地磕头。

之后我去了位于拉萨郊外的哲蚌寺、色拉寺,还有位于山南的西藏第一个寺庙桑耶寺,日喀则的扎西仑布寺、萨迦寺,之后终于踏上了朝拜岗仁波齐的路,当时感觉非常兴奋,像是快要见到自己的妈妈一样兴奋。


从小就听说过岗仁波齐是非常神秘的地方,有很多高僧大德在这里修行过,包括马尔巴,米拉日巴。而位于西藏的岗仁波齐更是我一直向往朝圣的神山,这里是世界公认的神山,西藏的雍仲苯教,印度教,藏传佛教以及古耆那教的朝圣中心。相传雍仲本教发源于这里,印度教认为岗仁波齐是湿婆的居所,耆那教认为该山是其祖师瑞斯哈巴那刹得道的地方,藏传佛教认为这里是是胜乐金刚的住所,代表着无量幸福。人们相信如果在这里转山,可以洗去此世以及很多辈子的罪孽和心灵的无明,常年在此处转山的信徒一直不断。

傍晚时终于到达了岗仁波齐附近的地方,因为有一点云雾从远处没有看清楚,而且跟我想象中的净土不一样,周围都是餐厅、旅馆、商店,十分的热闹。

因为待在岗仁波齐的时间会比较久,我决定向附近的人家借宿。问了很多人都被拒绝了。有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住在一个藏式小石屋里,刚开始她对我的请求有点犹豫,最后善良的老奶奶在她家的院子用了一个旧牦牛黑帐篷给我借宿。

那天晚上无法入眠,一想到第二天能真的朝拜岗仁波齐兴奋得根本无法入眠。第二天很早睡醒,去朝拜我梦中的岗仁波齐,看到那积雪的峰顶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灿烂的光芒,我不由自主地五体投地向神山磕头了三次,我的心都被融化了,不禁流下了幸福的眼泪,那是因为我不仅亲眼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岗仁波齐,而且我更加坚信了我会在如此圣洁的雪山见到我的根本上师。

在转山时我看到有人早起一天就转完一次山,距离大约在52公里。转山的路途险恶,海拔最低也在4600米,最高大概在5500米。我从小在尼泊尔和印度长大,因为海拔原因,走几步就感觉到很累,头晕晕的,全身乏力行走困难,所以我转的比较慢。在路上也遇到了几位来自印度的苦僧、尼泊尔人、藏人,还有几个来自内地和外国的游客。我甚至看到了有人骑着马转山,当时看着有些滑稽。

我带了点糌粑,步行慢慢转山,累的时候在附近的寺庙或者空地停下来休息打坐。转山的第二天晚上,爬卓玛坡时太累了,爬几步就需要停下来休息十几分钟,实在太累了心里几乎想放弃,觉得不可能爬上去了,路过的藏族人像正常走路一样很轻松,他们鼓励我说:爬越这个坡就是下坡了,坚持爬。最后我还是咬牙坚持到了卓玛坡,海拔大概在5500米左右,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有一阵真的不会呼吸了,以为要死在这里,心里还想如果真的要走了,这里是个好地方。

在菩萨的保佑和加持下,我还是安全地走出卓玛坡,继续走下去看到一个小湖,非常美。就这样我每次转山都会花3天或者3天半的时间。

我记得小时候看过很多高僧大德的传记,听说很多高僧大德会藏在岗仁布齐的山洞里修行,或者在空中飞行。所以转山时总是忍不住去窥探一些山洞,心想也许能和有缘的上师在这里相识。

当我顺时针转山时,总看到有人逆时针转山,觉得挺好奇的。其中有一个僧人穿着蓝色的衣服,当我们转山休息时刚好聚在了同一个地方,于是我好奇地走过去问他:为什么你要逆时针转山?那位僧人跟我说:这是苯教的习惯。他用苯教的天文学来跟我解释了原因,然后我也从藏传佛教的天文学跟他解释了我顺时针转山的原因,但是我们没有进行太多的辩论。

后来随着相遇的次数变多,我们变得像伙伴一样,每次转山聚到一起休息时会坐在一起吃饭,互相分享食物聊天。他也跟我分享了很多关于苯教的知识,收获了很多,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真诚的朋友。

当时周围的一些藏人悄悄问我:你怎么跟印度教、苯教的人做朋友。我告诉他们:信仰印度教、苯教的人也是人,我们要尊重他人,要像尊重自己的信仰一样尊重他人的信仰。


因为我一直认为人落入轮回的原因就是贪嗔痴 ,而产生贪嗔痴是因为无明, 而无明来自于我执 ,我执是因为强烈的分别心 。学习佛法就是为了消除他人与自己的分别心,学会善待众生。而尊重他人的信仰,接受他人是最基本的需要做到的事情。


在岗仁波齐修行的三个多月非常愉快,收获了很多。20年来在庙里和佛学院所收获的知识,在转山的过程中经历的人和事物,在自己闭关打坐的过程中都得到了充分的实践,感觉一切智慧渗入了自己的心中。也在那里因受到神山以及胜乐金刚等的加持,几个月以来身心变得越来越轻松和舒服、心中感恩一切让我来到岗仁波齐朝拜的良缘和加持。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前来朝拜的信徒越来越多,也没有遇到我想象中的上师,于是我决定继续流浪到别处修行。

我步行到了岗仁波齐附近的玛旁雍措湖。相传玛旁雍措湖水是胜乐大尊赐予人间的甘露,圣水可以清洗人心灵中的贪嗔痴,透明的湖水像蓝色的玻璃一样美极了。转湖的人不像转山的那么多,所以周围非常的安静,我拜访了湖附近的一个寺庙,在那里打坐修行,当时周围没什么人,也没有什么房子,正是我当时所寻求的净土,心里有点期待能在那里找到上师。虽然晚上冷得发抖,还是每天耐心地在那里打坐等待,但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我期望中的缘分,听本地人说,西藏的佛法大师大多住在康巴地区,于是决定去康巴地区继续我寻找上师的流浪旅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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